描寫人物的作文：關山難越

描寫人物的作文：關山難越

　　人生只能是過一個人的關，走一個人的路。

　　——題記

　　我一人坐在火車站等待回程的火車，對面一位年輕的母親抱著熟睡的孩子閉目小憩，中途換了三四次身姿，想必她的睡意正與候車廳熙熙攘攘的人群聲拉鋸。我突然覺得，這里像極了醫院的候診室，一樣的光潔明亮，一樣裝滿了左支右絀的疲疲人類，甚至連二十四小時連續報的機械人聲都如出一轍。

　　回到家中，我輕輕地牽著外婆帶有針孔的手，盛夏她還穿著一件薄襯衫。她的眼睛因為睡眠不足而有些下陷，臉上寫滿了疲倦了的虛弱。我緊緊地牽著她的手，可她還是低著頭看腳下小心翼翼地邁著細碎的步子。她輕輕地問我：“你在長沙習慣嗎?有按時吃飯嗎?那邊冬天冷不冷?”她碎碎地問我一大串問題。剛離家的幾年里，我不明白為什么大人都覺得我會水土不服?為什么吃飯是頂大的事?為什么外面的天氣一定比家鄉多變無常?我會在電話那頭不屑一顧地噘著嘴，故意冷場。現在，我只是一一回答她的問題：“挺習慣的;我每天都第一個沖進食堂呢!天氣冷我會加衣的……”可我在回答完她的問題后，兩人的對話卻戛然而止，我們對對方的生活知之甚少，不知從何說起，只得陷入無盡地沉默。

　　記得年少，外婆是一個十分干練麻利的人，總是將家里收拾得干干凈凈，體體面面。每逢大晴天，外婆將家里被子背出去晾在竹竿上曬，傍晚，我躺在被窩里嗅著陽光的味道，那時的外婆就是散發著快樂與愛的太陽。我與哥哥姐姐在外面野夠了，滿頭是灰地企圖從門檻中溜去房里，總會被外婆發現，然后像拎小雞一樣放在澡盆中使勁揉搓一陣，一老一小，好不熱鬧……

　　不知何時，外婆開始染黑發，偶爾在染色后額頭上留下未洗干凈的染發劑，就像受傷后貼上的疤藥。這時，她總是靦腆地看著我用毛巾擦額頭，那拘束不安的樣子就像做了錯事的小孩。她變得越來越沉默，一家人看電視時，她獨自一人坐在角落里昏昏欲睡，等一集播完，她才醒來，輕輕詢問剛才播放了什么內容。她成了夾在時光縫隙里的人，回不到過去，又跟不上現在。

　　我開始拼命找話題，談起她年輕的時候，她的話匣子竟被打開了。她眼睛突然變得清澈起來。她滔滔不絕地談論著自己少女時期的夢想，成家立業后的種種艱辛與快樂……我忽然明白，在過去有她的時代，她的摯愛在這里。五六十歲便會覺得自己格格不入是異類，或者說滿街都是非我族類。那么對于她呢?她的整個世界都被年輕人占領了，是不是一種江山變色，一種被迫流亡，一種秘密進行的眾叛親離?

　　外婆被時光安錯了位置，她成了迷路之人。孩子們一個個長大了便像蒲公英的種子一樣隨風飄蕩，四海為家。他們都有了自己的小家庭，要上自己的班，照顧自己的子女，顧及她的時間少之又少，唯留她一個人在那老木屋里垂垂去矣，無可奈何。

　　我一個人坐在送我離家的火車上，看著月臺上那白發蒼蒼的身影與父母的身影漸漸縮小，一座高大的青山倏地闖入眼簾，那小黑點便全然不見了，我頓時被一種巨大的失落感包圍，那是因為被困在一個軀體中，無法同時分身多處的失落。我們一直在缺席，也永遠無能為力。

　　本文作者：余舟一芥 (公眾號：十二公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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